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魔镜小说www.mjtxt.com提供的《两京旧札》90-100(第3/13页)
盐贩子吧?”阿青突然反应过来,“前几日衙门又抓了一批贩私盐的,那时我记得长青同我们说,家中拮据,他本也想走贩私盐的路子,多亏是家中姊妹将他劝住才未遭此祸。我们那时也说这要命钱实挣不得,宁愿多背几趟货,也求个平安。不会是那几个私盐贩子觉得长青过河拆桥,告到官府去了断了他们的财路吧?”
“也不是没有可能……之前长青在码头搬货时,他们还来找过他,勾肩搭背的……不像是什么好人。”
“要我说,就该让官府把他们全部都抓了!自己不要命还不允许别人要命了?”
阿青阿山卫兰三人聊得义愤填膺,穆宜华却如同闷葫芦一般呆坐在一旁,神思游荡,不声不响。
卫兰觉察出她的不对劲,上前拍了拍她:“穆娘子,郎中来看过既说无事便是真的无事了,你不要担心了,专心养好自己的身体才是要紧啊。长青就先在我们这里住一阵子,搬来搬去也是累,何况这天还下着雨,他也挪不动身。阿山与他也是一见如故,不麻烦的。”
这个时候实不该推辞,穆宜华谢过他们,与春儿二人相扶相携回到家中。可入目的景色让她们与自己的屋子相见不敢相认。
茅草屋塌了半边,房梁整个砸了下来,土墙坍圮,碎块滚满整个院子,唯有檐下为了晒衣服临时支起的竹架子还坚持着,却也在见到她们的那一刻,脖子一歪轰然倒塌。
二人看着眼前混乱的院子,心中已然冰冷麻木。
穆宜华扶着藩篱走进院子,踢开碎土块席地而坐,脑袋无力地倚在倒塌的房梁上,双目空洞地望着雨过天晴的天空。
多时不见的小黑不知从哪儿窜出来,斜着身子探头探脑,好似好心地走进来四下张望:“哎哟,这房子怎么塌了……所幸你们昨儿个晚上不在家,这要是在家啊,指不定得伤得多严重呢。”
春儿见着他阴阳怪气心中气不打一处来,冲上前就破口大骂:“干你屁事!见着人不好过就上赶着说风凉话寻开心,赶明儿当心你自己的屋子也倒了,砸死你!”
“你这妮子怎么说话的呢!我好心来问问你们,你反倒咬我一口,活该你们房子倒了!”
“我呸!我看我们这房子怕不就是你弄垮的吧!”
“诶诶诶,你说什么呢含血喷人!你们这屋子买的时候就已经不对了,还不是你们没钱修葺,还怪到我头上了!”小黑得理不饶人,豪横得要死,他挑着眉斜着眼,就差嘴里叼根狗尾巴草,“再说了……我又不是没给过你们机会,你们自己……”
“滚!”破空一声吼,小黑还没反应过来,迎面飞来一根手臂粗的木棍直击命门。穆宜华赤目圆瞪,看他的眼神像是要杀人。
小黑后背一凛,登时吓得有点腿软,可在女人面前他还是要勉强维持他那可笑的自尊:“你都没钱了,还不如从了我!你以为你还是以前的大小姐?没钱没势,谁管你以前是做什么的?再说了,你都嫁过人了,又不是黄花大闺女,与其嫁与他人做妾,不如嫁给我做妻,有何不可?”
穆宜华就知道他去找媒婆打的是这个算盘,正要去骂,突然胸上一痛,咳得肺都要出来。春儿连忙上前用帕子捂住,放开一看,一整口鲜血。
这下春儿看小黑更是目眦尽裂,小黑被这二人轮番盯着,吓得心中发毛。穆宜华扶着春儿起身,夺过她手中的帕子,一步步走近小黑。
“啪”一下,穆宜华将那沾血的帕子直扔在小黑脸上,小黑登时吓得乱窜乱叫,发了狂地抹脸。
他确实同巧娘说得一模一样,胆小如鼠,见一点血腥便吓成这副德性。穆宜华扯着嘴角,眼睛上翻,不屑地看着他嘲讽:“我告诉你,我如今身体不好,你若是还敢来,我就喝了□□,往你家门口一趟,到时候七窍流血,流的你家门口满地都是,怎么擦都擦不干净。你不要以为我在说笑,你不是知道我是北地逃难来的吗?对,不仅仅北地,而且还是汴京。你觉得我这个从汴京死人堆里逃出来的人,怕血怕死吗?”
一连串的话语如同火弹一般扔在小黑身上,轰得他双脚发软。他直觉面前的这个女人疯了,连滚带爬地逃进自家屋子,关门大吉。
一番豪言,穆宜华盯着右边的屋子没再开门,这才松懈下来直直软倒在地上。春儿将她扶到屋檐下,二人依偎着休息,相顾无言。
飓风过境,天高气爽,日光灿烂,碧空如洗。
穆宜华仰着头晒着太阳,接受着老天爷最后一点怜悯,忽然听见耳边啾啾鸟鸣——是屋檐下幸存的一窝小燕子,统共有四五只,它们遮蔽在稻草下,躲过了风雨。
穆宜华定定地瞧了半晌,伸手小心翼翼地将它们从稻草下捧出来。
雨后新生,幼鸟啾鸣。
她将小燕子妥善安置,起来拖着病弱的身子开始收拾,一动三咳,看得春儿从她手上抢活。
穆宜华一把推开她,强撑着精神笑:“会过去的,都会过去的。”
春儿一怔。
“我曾经觉得父亲去世,我与三哥分开也是过不去的,但是我问左郎君,左郎君说过得去,都过得去。我也确实迈过了那些坎儿,我活了下来,活着走出了汴京城,所以……都会过去的。只要是活着,什么事儿都不算事儿,我……都会熬过去的。”
第 93 章
穆宜华与春儿在街坊邻居的帮衬下勉强将房子立起来, 又潦草修葺一下,至少人能够住进去,可若是要安安稳稳地住着, 只这样断断是不够的。
街坊邻居能来帮忙穆宜华已是感激不尽, 周围住着的也都是和他们差不多家境的人家, 向他们伸手要钱的事她可做不出来。可这钱是真的没了, 就连晚上吃饭的钱都拿不出手。
所幸如今是夏天,二人钻在屋檐下喝了几口井里打上来的凉水就算是吃过饭了,
难,太难熬了。
穆宜华坐在床上,望向院外问道:“长青到底把那对钗藏哪儿了……若是不能当, 直接熔了也比这么放着有用。”
可她又转念一想,金子可不是寻常烛火一烧就化的, 何况他们如今连火都生不起来,乌漆嘛黑的,晚上也只能就着月光睡下。
每晚她望着一如汴京那弯清泠泠的月亮,心头绝望难耐, 便如同被凉水浇下,又强撑着意志,一遍遍训诫自己一定要坚持下去, 一定要熬下去。
可如今是真的走投无路了, 她到底要怎么熬?还要她怎么熬?
她忽然想到了住在隔壁的巧娘——曾经的巧娘或许也如同现在的她一般,丈夫抛弃妻子, 卷走了家中所有的钱财, 儿子重病, 而她也不得不踏上那一条所有女子都不愿意踏上的路。
嫌恶她吗?觉得不齿吗?
那是人之常情。
可她活该吗?是她自己愿意的吗?
显然不是,但凡她有一丁点儿的办法, 她都不至于去贱卖自己的身子和尊严。
此时此刻,此情此景,穆宜华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竟会如此共情这样苦难的一个女子。
她在害怕,她好害怕,会不会有一天,她也撑不下去了,那她会不会……
黑暗中,穆宜华重重地扇了自己一个巴掌——她受不了如此脆弱无助,软弱无能的自己。
绘画、制香、识文断字,她曾学了那么多的东西,如今竟是半点都用不上。这世道,没有人会招一个女子当账房先生,也不会有人相信她一个荆钗布裙的乡野村妇会画画懂香道,她如今什么都不是。
思前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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