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魔镜小说www.mjtxt.com提供的《青宫十一年》60-70(第9/26页)
皇帝拍案喝止。
宁妃浑身发抖,一闭眼,清泪默然滚落。
她遏制住情绪,咬着牙继续道:“贺淑妃与七公主的死,宫正司证据确凿,都与皇贵妃脱不了干系。妾知道陛下爱重皇贵妃,也愿意相信皇贵妃是无意的。但事关两条人命,还望陛下秉公处置,莫寒了所有人的心,也告慰她们在天之灵。”
待这场春雨彻底消停的时候,淡薄的阳光慢慢露了面,对皇贵妃李氏的处置也尘埃落定:废为庶人,禁居乾西。
乾西历来是幽禁犯错嫔妃及废妃的地方,萧条偏僻,进去的人或疯或死——但并不排除能挣扎着活下来。
李氏临行前哭求皇帝,想要再见信王一面。信王也在乾清宫跪了几个时辰,他知道求不了情,但求能与母亲相聚告别。
短短几日之内,变故如此之大,令信王一党猝不及防,连缓和筹谋的机会都没有。李时槐应机立断,撇开这已无用的妹妹,将整个李家从这件事里摘干净,力求受到最小的牵连。
皇帝整日沉郁,连朝政也不欲多管,不要紧的事便都私底下交给兰怀恩去处置了。
他心烦不已,收回了信王在锦衣卫中的职事,望着眼前满脸悲戚的四子,叹了一声。
“你母妃太过得意忘形了。朕问了后宫众人,连好些宫人都说她待下严苛,日渐乖戾。朕从前也听过一些风言风语,从来没有在意过,想着她与朕有多年的情分,又端庄娴雅,哪怕有眼疾,朕也愿意给她这个恩典。可没想到她竟虚伪至此,骗了朕这么多年!”
信王愣住了,他惶然道:“母妃一直深受父皇恩眷,如今骤然因罪发落,后宫之人树倒猢狲散,难免有落井下石之意。况且母妃待父皇之心,日月可鉴呀……”
皇帝冷声道:“朕说的可不止这些。最要紧的一件,当年五哥儿三岁夭折,便同她脱不了干系。那时候朕可还没有现在这么宠爱她,可见你母妃早就心怀歹毒。朕给她留颜面了,若将她的所有恶行公之于众,她就不是进冷宫这么简单了。骊儿,你怕也难以独善其身。”
皇帝给了林婕妤晋位庄嫔的补偿,并时不时去看一看她。只可惜庄嫔无意侍驾,沉浸在失女之痛中难以自拔。
庄嫔的模样实在憔悴可怜。又偏偏不听劝解,强撑着去小公主的丧仪,连着几日哭下来身子已虚弱支离,形容枯槁。
皇帝叮嘱宁妃好生照顾她,转头出了永宁宫。
天色已晚,沉沉夜色笼罩宫阙,长街上已极少有宫人来往。随侍御驾的太监们打起灯笼,兰怀恩正欲请皇帝上轿撵,却见皇帝默然立在原地,凝望着宫道尽头。
循着皇帝的目光望去,竟有两个人影。兰怀恩立刻识别出其中一个身形是太子。待两人走近些,兰怀恩才惊讶地发现:她今日竟这般失魂落魄,整个人都萎靡颓然,像是受了什么意外打击。
晏朝朝皇帝行罢礼,垂首一言不发。
皇帝果然面色不虞,皱眉道:“大半夜的,要探望宁妃就进去看,鬼鬼祟祟在这里游荡什么?”
“回父皇,儿臣从七妹妹的丧仪回来,去见了她最后一面。七妹妹是窒息而亡,下葬时还是满面青紫,她才半岁,实在可怜。”她神情有些恍惚,回话也答非所问。
皇帝怔了怔,不觉动容:“是。朕抱过她许多次,是个可爱的孩子。”
“那父皇,您还记得四姐姐吗?”晏朝余光瞥见兰怀恩给她使眼色,却仍旧忍不住,低声道:“她也是您的女儿,儿臣的同胞姐姐,来到这世上还没来得及睁眼,就死了。她死时的样子,和七妹妹何其相似。”
皇帝最忌讳旁人提起此事,当即变了脸色,眼底漫上几分阴鸷:“太子,你说什么?”
兰怀恩登时心惊肉跳。心道她许是见了七公主,又想起那些旧事来了,只是往日她都能忍得住,面子上好歹顾得住,今日怎的突然这般莽撞?
——况且这件事一直没公开,早成了宫中的禁忌。她大剌剌说出来,非但言及先太后,更是在打皇帝的脸。
晏朝声音微颤:“还有母后临终前,没有生出来的那位妹妹,她们都是父皇的女儿,一个个年幼夭折,您还记得她们吗?”
夜风泠泠,仿佛吹来草木萌发的清幽气息,冷露悄无声息地爬上红墙碧瓦,时间在长长的宫道里流淌,灯火映照下处处晦暗不明,那些旧事一层一层,翻出来尽是血泪。
晏朝听见风在叹息,她终于跪下去:“儿臣伤心失态,失了分寸,请父皇恕罪。”
皇帝一言不发,所有人都凛然噤声。
“朕自然是念着她们的,”皇帝的口吻平淡,似是不愿提起,又不得不给她个回应,“朕近日忙得很,你既然牵挂着她们,便替她们多抄些佛经送去,替朕也尽一份心罢。”
晏朝应是,恭送皇帝上轿离去。
梁禄上前扶着她,见她面色苍白,一时间满腹劝慰之语又咽回去。心里无比清楚皇帝的冷漠,他对所有嫔妃和子女都心存爱怜,除了温惠皇后和太子。
而晏朝,在见皇帝前一刻还在想,当年母后心力交瘁连产两子,眼见女儿被害死却无能为力,万念俱灰之下还得极力挣扎着保住活下来的那个孩子时,她的夫君是否正在殿外担忧女婴坏了国运。
当年母后小产崩逝时,尚在京郊寺庙礼佛的他,可曾在佛前,为他还未出世的孩子流过眼泪。
事后呢?
皇帝有没有过一点点悔意?
她以为人心终非木石,岂能无感。皇帝同他的子女亦是骨血相连,或许他亦动过恻隐之心。曾经的昭怀太子、晏平,现在的信王、永嘉公主,在他心中都占有一席之地,都是他曾寄予厚望捧在手心的儿女。
她一直在想,皇帝待她的态度,究竟是因着她太子的身份,还是因她生母是曾有不祥之兆的温惠皇后?
这份深埋心底的疑惑和不甘,终究一日一日地消磨殆尽。偶尔想起时,也曾告诉自己,人总得往前看,隐忍或不在意也没什么分别。
晏斐问她:“为何只有六叔对皇祖父面称父皇,而背称陛下呢?”
太子吐出两个字:“规矩。”
“什么规矩啊?”
她不语。
大抵是她的规矩。
皇帝知道,也从未因此苛责过她。
晏朝坐在轿内,思绪彻底清醒过来。
她觉得有些可笑,也懒得再去担心方才皇帝的态度。默默挑起轿帘,抬眸望见天边好像有一两颗星子,埋在云里瞧不大清光亮。
七公主新丧到头七时,庄嫔万分悲痛下,终于气血耗尽油尽灯枯,在一个更漏寂静的春夜闭了眼睛,随着自己的孩儿一同去了。
弥留之际,回光返照。宁妃陪她熬着,想起两个人在宫中相互扶持的那些日子,不免悲恸。
“……我入京那一年,下了好大的雨。为了能落选,悄悄将身上淋湿了,以为胭脂花了就能回家。可到最后生了好大一场病,还是住进了皇宫,一眼望不见头。
“我阿娘死的那年我都不知道。
“姐姐去求求陛下,将我送回家吧,我不想孤零零地葬在妃陵……”
可皇帝怎么肯呢,又没有什么情分,怎么肯为着她这一件事叫言官们再多说两句。最终也只是厚葬,吩咐人多关照了林家人。
庄嫔的丧仪过完,已是二月中旬。
后宫又恢复了平静,只是宁妃好似有些哀莫大于心死,一个人居住在偌大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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