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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-21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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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不过,这话好说不好听,趸布商当然是捡着吉祥话说了:“栾兄,您是谁啊,您是栾玉桥,是咱们桐州印染行里的头一份!这些时日,附近的府、州、县都传遍了,说桐州‘玉桥牌’要有大动作,高价收布,往日四、五钱银子一匹的布,栾兄六、七钱也肯收!这不,这十里八乡的织机都开动了。给您透个底吧,我这儿只是第一批,现在有许多布都在往桐州送呢,只等着您收货呢!”

    闻言,栾玉桥脚下一软,险些跌倒在长街之上。

    趸布商吓了一跳,忙上前去搀扶这财神爷:“怎么了?怎么了这是?”

    栾玉桥天旋地转,胸痛欲呕。

    他看出来了,这是个陷阱!

    此时此刻,他若说他不要布了,那必然要被这些妄图在他身上发一笔财的人揪住,不依不饶地纠缠索赔。

    可布都运到了,他们不可能再运回去。

    光是来回的路桥费,还有路上的折损,就能叫他们血本无归!

    到那时,这些运至桐州的坯布只能在桐州出售。

    况且,天公帮着戚红妆,这些布压根儿存不住。

    为着迅速脱手,坯布的价格必然暴跌至底。

    原本半两银子一匹的坯布,恐怕只能一钱贱卖出去!

    这连绵春雨,确实贵如油,浇在他的布上尚不罢休,还要再点上一把火,誓要把他烧个倾家荡产不可!

    想到这里,栾玉桥只觉胸中犹如万针攒心,闷呕出一口鲜血,咬着牙关一跤向后仰倒,彻底地不省人事了。

    第206章 横行(四)

    等栾玉桥病体初愈时,大批坯布已络绎运入桐州。

    他躺得浑身骨头酸痛,实在是躺不下去了,便扶着自家小厮的手出外溜达。

    好死不死,他听见一个刚刚出外采买归来的下人正在与家人扯闲篇。

    栾家是贩布起的家,底下人议论的,自然也是布的事情。

    “刚从外头回来?布价跌了多少?”

    “午后又跌了200文,一开始还有人收,现在看出行市来了,都抻着,等着再降呢。”

    “真他娘的邪性!”

    “可不是。”下人摘了斗笠,嘬着牙花子,啧啧有声,“不少趸布的堵着咱家的铺子,说咱老爷明明说要高价买布,布运来了,却不肯收,是消遣着他们玩儿,要操咱们的祖宗呢。那些个讨说法的,有不少来过咱家,和我打过照面。亏得我机灵,瞧见情势不对,就脚底抹了油,给他来了个溜之大吉,不然要是真被人认出来,我可就回不来了!”

    听他说话的人失声“唉哟”了一声:“那要是再闹上家门来怎么办?”

    “谁晓得呢。”那下人是个心大的,大大咧咧道,“咱们又没跟人订约,在铺子前闹闹就罢了,真闹上门来,那是能报官的!”

    听了这场对话,一口黑血又哽在了栾玉桥的胸口。

    高价买布这等秘事,栾玉桥是疯了才绕世界地张扬呢!

    逐利乃是商人本性,自古以来便是如此。

    这回算计戚红妆,他是靠着自己多年来一点点积攒下的人脉,向桐州境内几乎所有的趸布大户透了些风声,又送了厚礼,把这些大鱼先喂饱了,再让他们叫手下的小虾米不问理由,各自闷头收布就是。

    为了把钱全拢在自己的荷包里,无需栾玉桥交代,他们自会守口如瓶,免得旁人来分他们的碗中肉、盘中餐。

    靠着自己的人脉,他硬是封锁了戚红妆所有的坯布来源。

    桐州及周边的纺织业尤其发达,坯布本就价低,栾玉桥以五钱一匹的价格加以收买,就是因为算出了戚红妆的成本。

    若是收坯布的价格超过五钱,她只有越卖越赔钱的份儿。

    谁想这女如此阴毒,竟然把这事生生吆喝了开来,还把手伸到了邻府里去!

    毕竟事情是栾玉桥自己办的,这些布贩子只消动用关系一打听便知,“玉桥牌”的确在暗地里以高价收布。

    旁人哪里知晓他的盘算?

    既然有钱,那就大家一起来赚嘛。

    栾玉桥倚靠在小厮身上,心下一片冰凉。

    年前,那闻人明恪讨好了丰隆,蠲减了商税。

    那些与桐州毗邻的他府布商,听到自己收布的消息,一算成本,发现哪怕跨府运送过来,即使减去一钱,按四钱来卖,也仍然有的赚,自是乐颠颠地前来凑一场热闹。

    但若是布在桐州卖不出去,他们想再把布拉回去,便覆盖不了成本了!

    这和当初自己暗暗计算戚红妆的场景遥相呼应,气得栾玉桥气血翻涌、浑身乱颤。

    他脑中只有“因果报应”四字,反复盘旋,有如魔咒。

    遛了个弯,他把自己溜得心乱如麻,头昏眼痛。

    在直昏过去前,栾玉桥抓住了身侧小厮的手臂,艰难吐字道:“那个亲眼看见闻人约打开府库的看守……叫小春的,把他带来,带来……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两日后,戚红妆再次登临桐州府衙。

    她没有太为难那些布贩子。

    180文一匹,应收尽收。

    收来的布前脚验过品质,后脚便被送入了染厂之中。

    这些日子以来,染工们轮班休息,日日有鱼有肉,歇得足了,如今来了布,大家立时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。

    一切迅速恢复了正轨。

    戚红妆此来,是亲自来送元子晋母亲想要的布匹的。

    自从入了府兵序列,元子晋在与旁人的比较中,轻易发现了自己力大的好处。

    上京的贵公子中,上得了台面、能拿来炫耀的本领,始终是诗书翰墨、投壶射礼一类风雅之事。

    元子晋压根儿不擅此道,而“力气大”这个好处,在公子中也颇拿不出手。

    毕竟他们都是这个阶层的了,谁家也不缺力工。

    那时候的元子晋,看着张扬跋扈,多少有些色厉内荏。

    现下,他的尾巴成日里翘得老高,尤其是在察觉到乐无涯挺看重自己后,立即得寸进尺,恨不得能在他面前横着走。

    不过,在女子面前,他迅速恢复了斯文谦逊的样貌,双手接过赠礼:“谢谢县主。”

    “你我不算初见,无需如此客气。”戚红妆挺平静,“我与令慈亦有交游,她办四十岁寿宴时,我前去赴宴。那时候你也在。”

    元子晋全然不记得,但经戚红妆一提,他才想起,眼前人不光是桐庐县主,还是……那位的孀妇。

    元子晋惋惜地瞧了戚红妆好几眼,绝口不提此事,又与她寒暄了半晌后,有手下小兵来寻他,叫他回趟校场,他才心事重重地捧着布料离去。

    他一出门,就碰见了刚刚了结了一桩临时公务、匆匆而来的乐无涯。

    乐无涯随口同他搭话道:“戚县主来了多久了?”

    “约莫一炷半香的功夫吧。”回答过后,元子晋忍不住替她抱屈,“好端端的一个女子,顶天立地的,做生意做得这般漂亮,怎么就嫁了那么一个人?”

    不过,他也没指望得到乐无涯的回答,不过随口感慨罢了。

    眼前的闻人约是个江南出身的商户之子,这辈子怕是都没进过两回京。

    昔日上京里那个搅风搅雨的祸国之徒,与他算是半点交集都没有,跟他说他怕是也听不懂。

    正在出神间,元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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