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魔镜小说www.mjtxt.com提供的《两京旧札》100-110(第12/14页)
了再把它移上。”
穆宜华忙前忙后,终于能够落脚休息一下,整个地窖东西齐备,有烛台、桌案。床榻、被子、食物,显然是主人一早便打算过的。
巧娘抬眼看向穆宜华,她正一瞬不瞬地望着透进那缕光的地方,额上有细细密密的汗,呼吸紧张却又强作镇定,双手紧紧地攥着,平整地放在双膝上——仿佛在等待审判一般,想着刀不要落下,又想着让刀快点落下。
巧娘缓缓上前,想在她的后背轻轻拍拍,却在触及她衣裳的那一刻,感受到了被冷汗汗湿的脊背。穆宜华一激灵,扭头问道:“怎么了?”
“别害怕。”巧娘声音低沉柔和,手掌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穆宜华的肩头,“别害怕,会没事的。”
穆宜华眼中的泪根本不受控制,她猛然地抽气,双手捂住脸颊极力地忍耐,却仍旧抵挡不住恐惧奔涌而至。她用尽一切去忘记那些逃亡的夜晚,凄风冷雨,刀光剑影,血流成河,尸殍遍野。她来到明州城,努力地生活,努力地开心,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将战争的阴霾从自己心上剔除,可如今却发现,好难啊,真的好难啊。
金人又来了,他们又来了!
穆宜华在巧娘的怀里不住地发抖,哭声如丝:“巧娘……我害怕,我真的害怕……万一明州城变成另外一个汴京怎么办?那大宋怎么办?”
长青也凑了过来,抹了把眼睛,一把拥住姐姐。
“别怕,别怕……”巧娘没有其他的语言安慰,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她:没事的,会过去的,没事的,明州不会是汴京,你也不会再经历一次那样的痛苦。
哭声渐息,她朦胧着眼望着外头,忽然窜起来将木板移上,巧娘正要问怎么了,只听穆宜华“嘘”地一声,地窖上方不远处便传来雷鸣般的轰声——他们在破门。
穆宜华一把抓起身边的长剑握在胸前,黑暗中的眼睛是坚毅,是视死如归。
众人皆屏息以待,黑暗与寂静放大了他们的心跳,咚咚,咚咚,如在耳边。
“杀!杀!杀!”
“放箭!!!”
“誓杀金人片甲不留——复我大宋万里河山——”
战马嘶鸣响彻天际,应声倒地,喊杀顿起,兵器相接,只一墙之隔,外面战乱厮杀,穆宜华贴着墙面紧咬着牙关发抖。
不知过了多久,喊杀声远去,仿佛穿过了这个巷子,跑到了另外的巷子去。
众人都不敢出去,也不敢打开木板看一眼,可地窖中越来越闷热,越来越窒息。穆宜华有些头晕,可她四肢发软,根本站不起来。
“长青……”她虚弱道。
穆长青霎时领悟,爬着起身悄悄地移开一道缝隙。
可是没有阳光照射进来。
“怎么回事?光呢?”穆宜华惊问,“怎么没有光了?是……是有人挡住了吗?”
“没有没有,是外面天黑了,姐姐。”穆长青一把牵住穆宜华冰凉的手,“姐姐你别怕,是天黑了。我出去看看。”
“你别去!”穆宜华反手将他拽住,“不许去,谁都不许去!”
“我去吧。”五爷撑起身就要爬上去。
“五爷,别……”
巧娘抱住穆宜华:“别担心,我听了好久了,应当是没有事了。就开一条缝,就一条,我们稍微看看,你别担心。”
穆宜华拗不过众人,只能点头。
五爷先是顶开一条小缝,观望了一会儿,继而将整块木板掀开爬了出去,良久都没有出声。
穆宜华的心忽然被揪紧,却听上方传来五爷的声音:“没事了,你们出来吧!”
巧娘松一口气,连忙拉着穆宜华爬出地窖。
外头的天已大暗,又无月光,未燃烛火,落目之处皆是黢黑。
穆长青要去燃灯,又被穆宜华拉住:“不要,至少过了今晚。如今外头是什么状况全然未知,也不知是我们胜了还是金人……若是金人……我们还是要躲回去。”
穆宜华害怕,巧娘知道,她心疼地看着她,又想劝她,却听穆长青也说道:“巧娘姐姐,五爷,还是听我姐姐的话吧。汴京遭难时,每一间屋子,每一个人,每一样值钱的东西,他们都没有放过。”
庭院中忽然沉寂,夜风透着凉意,无人说话。
“行,我再拿几床被褥和吃的,我们就回去地窖待着。”五爷率先开口。
众人修整后又重新回到的地窖中。
穆宜华出神地靠着墙壁,双目直愣愣地望着那块姑且称得上“窗”的缝隙——
他们会胜吗?自北向南,他们所打的所有仗都败了,那这回呢?明州会变成下一个汴京吗?左郎君说的话,真的能实现吗?
第 110 章
当太阳升起时, 赵阔已然站在了尸堆上。鲜血蜿蜒着在他脚边流淌,不知是金人的还是宋人的,亦或者是二者厮杀拼命的残留痕迹。
他的剑刃早已斑驳不堪, 如同崎岖不平的齿痕, 血滴缓缓流下, 寸寸渗入土地。少年将军的发上须上襟上鞋上结着褐色又粘稠的血块, 整个人犹如从炼狱征伐归来的恶魔,杀气凛冽,锐目望之便似要将人剥皮抽筋碎尸万段。
金人已经快撑不下去了,可他们知道面前这个被他们包围的将军是宋国的襄王殿下,是令他们王爷完颜宗息都要忌惮三分的人, 若是能杀了他,那便是大功一件, 即使这明州城今日攻不下来,只要面前的人没了,整个大宋的沦陷灭亡都是迟早的事,还在乎区区一个明州?
这一想法让在场所有金军热血沸腾, 他是他们的勋功章,是他们封候拜将的工具,只要他死了, 只要他死了!
“来啊!”赵阔早就杀红了眼, 他挥舞着手中随时都会断裂长剑,“来啊!怕了吗!你们有种就杀了我!杀了我啊!”
他嘶吼着, 像是一只被逼到墙角的猛兽, 孤注一掷, 蓄势待发只为最后愤起一击咬断敌人的脖颈,用他们的鲜血来完成自己最后的使命。
人群中终于有一个金人士兵壮起胆子提刀冲上去, 就在刀刃要接触到赵阔脖子的那一刻,他的整条手臂被干净利落地削了下来,似乎还没有感受到任何疼痛,赵阔一剑穿心,便送他见了阎王。
痛快!太痛快了!
面临死亡,赵阔竟全无紧张与害怕。
从江陵府到汴京,再从汴京到明州,他救下皇帝又护送南下,几乎跑遍了整个大宋,却屡战屡败,屡败屡战,在自己的国土上任人追打却无力还手,他还算什么襄王殿下!他又该如何同君上臣下、列祖列宗还有大宋万千百姓交代!
当年那个有着“一夫当关万夫莫开”气势的少年郎,却沙场的刀光剑影消耗磋磨,仿佛已然在岁月中渐渐隐去,取而代之的是畏首畏尾,任人喊打的,所谓的将军与王爷——只为了九五至尊的那句“留得青山在”。
他已经受够了窝囊气,不管是曾经老师的死,父母兄长的规劝还是这一路只能逃亡节节败退的挫败与屈辱,他都受够了!
战死,本该是一国之将最高的荣誉。
他已忍到了极点,大宋也已经到了极点,明州必有一战。
若是他必须在这场战争中死去,他就让他拼劲最后一口气,为自己的国朝再杀一个敌人吧。
赵阔支撑着虚弱颤抖的身体,提起剑,血迹斑斑的面颊迎着山头初升的朝阳。他咧着嘴笑道:“来啊,杀了我。”
不知是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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